yesyesyes212 发表于 2019-5-12 02:37:51

“乌力吉,你说什么?恰台吉带了许多人马来要捉拿我?还绑来了许多汉人,甚至将你们都围起来了?”老和尚眉头紧皱,他在塞外当然听说过恰台吉的名头。据说当年俺答逃亡期间就是被恰台吉的父母收留,后来俺答成了土默特首领俺答汗,为了报答他们,就将他们刚出生的恰台吉认作义子。但是他从来没有的罪过此人呀!


    “除了恰台吉还有其他人吗?”白玉京问道。


    乌力吉浑身都是冰雪,风一吹直打哆嗦,捂着手心在嘴边吹了吹气说道:“好像还有个黑黝黝的汉人……”他迟疑了下,突然想起来了:“对了,那人只有一只手。”


    他这话一出,白玉京顿时想到了一个人。


    “乌鳢他终于找来了!”


    老和尚与白玉京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赶紧逃吧,巴尔图为了掩护我出来通知你们都被抓了。”乌力吉说道。


    老和尚看了看白玉京,笑道:“小道士,是走还是回去?”


    白玉京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乌力吉,问道:“那恰台吉是不是要你们交出我两,如果我们不在,他就要杀了你们?”


    乌力吉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不希望老和尚和白玉京回去,但想到自己的族人,又希望他们能回去。那恰台吉可不会和他们讲道理,若真没找到人,肯定会杀人的。


    老和尚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老和尚,我们走吧。”


    等老和尚和白玉京赶到部落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但那老远就能听到的惨叫声,让老和尚的神情比下雪时候还要冰冷。白玉京却是在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他这眼睛还得靠那乌鳢来治。


    三人刚到,那恰台吉的人就发现了他们,一队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哈哈……你们可让我一顿好找,再不出现这些人怕都要死在你的手中呀,老秃驴。”远处,十数丈外,乌鳢的声音一如既往般尖细,此时仅剩独臂的他似乎更多了一些阴沉。


    在他旁边是一位穿着厚厚皮袄的粗壮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光秃着囟门后搭了三根辫子。他轻笑一声:“乌师傅,那老和尚就是暗中偷袭了你的贼人?”


    而老和尚的目光没有在他们身上多做停留,他看到的是在他们身后上百名汉人,有老女老少仿佛鸡鸭一般被催赶在一起。在他们身旁站着不少手持刀棒的蒙古武士。而另一边,则是这个部落的人,一张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惊恐地跪倒在地上。


    老和尚向前走了一步,那些蒙古武士纷纷拔出长刃,一副戒备模样。


    “阿弥陀佛,你们想怎么样?”


    老和尚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楚地落到在场数百人耳中。乌鳢见此不由暗道,这老和尚好精深的功力。不过,任你有三头六臂,今天也得栽在我的手里。想到那一剑,乌鳢眼中充满了恨意。


    “我们想怎么样,当初你偷袭斩断我一只手臂,今天我只要你还我一只手臂。”乌鳢说道。


    老和尚冷哼一声:“你要我的手臂尽可自己来拿,为什么还要牵扯这些外人。”他作出请的动作。


    乌鳢见此,连忙道:“怎么,老秃驴你还想动手?佛说众生平等,不可杀生,你若动手,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他瞧了瞧恰台吉,恰台吉点了点头。


    蓦然,一声惨叫响起,还有惊恐地哭泣声,赫然有一名蒙古武士一刀捅在了一名老者胸膛上。


    “你……”老和尚原本想着诱骗乌鳢离开恰台吉,他好擒拿住恰台吉。但眼下看来,只要他敢有丝毫动作,那些汉人就会被瞬间屠戮。“阿弥陀佛。”


    就在老和尚左右为难的时候,白玉京突然开口说道:“乌鳢,你找的是我,不是这些人,也不是老和尚。我和你去,你放了他们。”


    “你这小道士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乌鳢冷笑道。


    “是吗,如果你不放了他们我就自尽。”白玉京说到这儿停顿了下,说道:“我就不知道你何时才能再找到我这般适合天地万化经的炉鼎。”


    乌鳢神色微变,如白玉京所言,若没了这个炉鼎,他又只剩独臂,练不成天地万化经,那他不得永远躲在这塞外。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嘴上还是冷喝一声:“哼,你肯定逃不了,老和尚也得留下一只手臂。”


    “老和尚,我们走吧,反正终究救不了他们。”白玉京却是不再搭理他。


    乌鳢见白玉京这般说,又看老和尚似乎有些意动,连忙道:“好吧,让我放了他们也行,但老和尚你得向佛祖发誓待会不准动手。”


    “那可不行,老和尚不准动手那不是坐以待毙。”白玉京反驳道。


    “那你说如何?”乌鳢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也不得向老和尚动手,不然老和尚反击动手就不算违背誓言。”白玉京缓缓说道。


    乌鳢想了想,暗道这里也就那老和尚厉害,若他不能动手,白玉京还不是手到擒来,只要练成了天地万化经,到时候想要报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便出声答应下来。


    老和尚虽然不知道白玉京怎么考虑的,但这大半年来白玉京为人机灵,处事狡黠,从未出过大错,也自然同意。就在他正准备向佛祖发誓之时,白玉京突然说道:“老和尚,等等。”


    乌鳢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在想老和尚发誓过后你们不放人怎么办,所以还得加上一条。若你们不放人,老和尚自然可以动手。我想,到时候佛祖肯定是会饶恕他的。”白玉京笑道。


    “你放心,本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老和尚发誓,我立马放人。”


    “我相信你,就怕你身边那人不同意。”白玉京看了看恰台吉。乌鳢也看向恰台吉,恰台吉哈哈一笑:“乌师傅的话就是我的话。”


    如此,白玉京才放下心来。老和尚也以佛祖的名义发下誓言,乌鳢倒是没有故意违约,让人将那些汉人和巴尔图族人都放了。


    “小道士,和我走吧!”乌鳢笑道。


    “我看不见,你们谁过来扶我一下。”白玉京叫道。“老和尚,我这就走了,你一定要保护好那些人。”


    老和尚听了,连忙一跃而起,踏过几名蒙古武士的肩膀,拦在了那些汉人和巴图鲁前面,说道:“小道士,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们。”


    乌鳢吩咐一声,两名蒙古武士上前扶住白玉京,白玉京连忙说道:“乌鳢前辈,是你吗?”他说话间,双手各自扣住那两名蒙古武士的脉门,真气一动,那二人闷哼一声晕倒在地。


    “前辈,你过来了吗?”


    白玉京虽然看不见,但心思空明,又真气雄浑,这大半年来听声辩位的功夫可谓出神入化。这一番动作既快速又隐秘,在外人看来,那两个蒙古武士就好像自己突然晕倒一般。


    “这小子有古怪。”一个蒙古武士叫道,拔出长刃就要杀上去。


    乌鳢见了,连忙道:“休得要他性命。”说完,身如轻鸿,一掠而过,眨眼功夫就跨越十数丈来到白玉京不远处,笑道:“你这小道士看来不想和本座走呀。”


    白玉京笑道:“我又看不见,我可不相信那些蒙古武士会不会暗中害我性命。我只知道乌鳢前辈肯定是不会害我的,所以一直等着前辈你呀。”


    乌鳢哈哈大笑,笑声尖锐如那夜枭,刺得人耳膜生疼。周边蒙古武士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哪还听得见其他东西。只看见乌鳢突然跃到白玉京一侧,独剩的右手如莲花般展开。


    五指黝黑枯瘦,仿佛铁爪一般扣向白玉京右肩琵琶骨。


    若是一般的瞎子因为乌鳢那刺耳的笑声肯定啥都发觉不了,但白玉京毕竟真气贯通十二正经,说起来功力并不比乌鳢差。乌鳢刚到他右侧,他便听到了。


    右手格挡,左手挥拳,直捣黄龙。


    看似极其简单的招数,但选择的时机却是极妙!


    乌鳢显然没有意料到白玉京能察觉他的动作,双方右手碰撞,都觉得对方真气如绵里藏针一般。再下一刻,一只拳头打入乌鳢怀中,乌鳢猛地吸气,身子宛如弯弓一般,又疾步后退。


    虽然没有中招,但他脸上满是惊讶。“这小道士功夫怎么如此突飞猛进?”不过,他倒没有想过白玉京的功力能比得上他,只道是刚才大意了。


    “前辈,前辈,你怎么还没来呀。”


    白玉京的笑声落入乌鳢耳中越发的刺耳,他不由说道:“小道士,我这就来了!”


    话落,他纵身上前,依然是刚才那般抓向白玉京,但这次他抓的是白玉京的脉门。白玉京依旧右手挡了上去,乌鳢却是冷笑一声,手如缠丝一般绞住白玉京右臂。


    白玉京不由闷哼一声,他的臂膀被一股大力牵引,瞬间脱臼,生不起半点力气。他未曾料到这点,不过他也不心慌。右手被扣,他左手顺势搭在了乌鳢肩膀上。


    他早就想过,乌鳢作为魔道中人,功力应该没有贯通奇经八脉,最多也就和如今的他伯仲之间,但是应变招式肯定强过他,不说他看不见,就算看得见比斗起来肯定要输。好在乌鳢失了一臂,要想赢过他,只能在近身的时候与他比拼真气,所以他一直在引诱乌鳢靠近他。


    左手真气喷吐,落入乌鳢肩井穴,连通其足少阳胆经。


    乌鳢顿觉右半边身子一麻,一股真气从肩井穴不断涌入。最让他惊骇的是,那股真气好似河堤破裂,汹涌澎湃,瞬间将他的真气逼迫挤压到其他经脉。


    “怎么可能,这小子的真气?难道短短一年之内,他就打通了十二正经?”


    乌鳢顾不上惊讶,连忙提气。不远的蒙古武士耳畔仿佛听到一阵一阵浪潮声,不由纷纷暗惊:这茫茫大漠,何来的浪潮?他们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人体内真气雄浑,气血流动竟然能似浪潮一般。


    但让乌鳢更惊讶的是,尽管他全力凝神运气,纵然占着主场优势,也只能勉抵挡住白玉京的真气。白玉京的真气每一次冲击,就如那银河倒挂,轰隆隆势若万钧。让乌鳢体内气血震荡。


    “再这般下去,怕是要载这小子手中。”乌鳢又怒又恐,心中也越发怨恨那老秃驴来。若不是那老秃驴斩断了他一条胳膊,导致他真气周天受阻,功力大减,现在怎么可能受制于这小子。


    双方真气冲撞之下,他体内就如千刀万剐般难受,好像两只耗子在乱窜。五脏六腑都受到波及,怕不要半刻时间,就会因为气血紊乱而重创。


    乌鳢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明明是处身冰天雪地之中,此刻额头却渗出一丝丝汗珠。被冷风一吹,逐渐化作冰晶,顿时黑的发亮的额头上白霜一片。


    一位蒙古武士见此,拔出短刀跑上前去正准备给白玉京来上一刀时。突然又想到乌鳢的吩咐,又收回短刀,伸出大手抓向白玉京。


    他的大手刚碰到白玉京的身子,就只觉一股巨力透过白玉京的身子传来,痛呼一声,整个人就被弹飞出去,足足跌落四五丈之远,落到地上七窍流血,眼看进气少出气多,活不成了。其余蒙古武士见了,纷纷向外退去,不敢再靠近白玉京二人。


    虽说那蒙古武士受了重创,但乌鳢也趁此抓住了机会。因为那人碰到白玉京的时候,乌鳢明显感觉到白玉京的真气有那么一刹那的滞碍,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厉色。


    他并没有借此反攻,将白玉京的真气清除出去。因为这短暂的时机根本不足以让他有多大作为。而是借此松开了抓住白玉京的右手,贴向白玉京胸膛,轻轻一按。


    “天地万化,盗万物之气!”


    他想了又想,若想不被白玉京磨死,就只剩下这个办法。虽然可能导致白玉京这个炉鼎彻底报废,但在自己的性命和他人性命面前肯定是自己性命更为重要。更何况,他这般施为,也能盗得白玉京体内青木之气,虽说未能得全功,占尽五行,但青木之气入手,他日也能和教中那些老怪物一争高下。


    毕竟,教中那位祝融神君不就是以天地万化经盗得火行之气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再说白玉京原本以为乌鳢一掌必然重如泰山,正暗中运气抵挡时,却觉乌鳢手掌轻飘飘地。只是其掌心无形中喷吐出一股暗劲,白玉京浑身一颤,白皙的脸庞上顿时生出道道青气,彷如青筋暴露。


    “啊……”白玉京不由闷哼一声。


    乌鳢嘴角噙笑,目光如刀,闪烁着冰冷寒光。

yesyesyes212 发表于 2019-5-12 02:37:51

京都去是去了,但终究是白去一趟。


    白玉京眼盲,看不见顺天府的繁华。而他们想找的李时珍,丁茂春再三打听才知道已经请辞回湖广去了。丁茂春也为白玉京寻了些京城所谓的名大夫,但在白玉京一番闲聊下来多是沽名钓誉之徒,别说治愈白玉京的眼睛,真说起来医术怕还比不上老和尚。


    两人在顺天府才待上半个月不到,就急匆匆南下赶往湖广。


    这一日,白玉京和丁茂春趁着大早出了南阳府。还没到中午,那天色说变就变。也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乌云,霎时间就笼罩了天空。风声呼啸,如山鬼怒号。官道上来往的人纷纷咒骂着这天气,又赶紧重新收拾收拾行囊,防止被雨淋了去。


    丁茂春也是连忙带着白玉京寻找避雨之所。两人并骑一匹马,沿着官道快速奔驰。


    可还没有跑出两里路,就听得远处群马长嘶,一队精兵押解着一辆囚车而来。领首在前的赫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个个身穿圆领甲,腰跨雁翎刀。


    这儿官道狭窄,两旁都是浓密的树林。丁茂春见此不得不跃下马来,强牵着马缰,和那些躲避不及的路人一般停靠在路边,让这队人马先行。


    就在那群精兵路过丁茂春那段官道时,白玉京突然掠下马来,将丁茂春扑倒在地。丁茂春还未回过神来,“嗖嗖嗖……”数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茂林之中射出数十道暗镖。


    “啊……”


    那队精兵顿时惨叫声不绝,丁茂春看着他眼前不远处那人,额头上插着的飞镖看起来像是小型的手中剑,顶上有环。再看那人,脸色发青,中镖之处黑了一大片,显然是中了剧毒。


    丁茂春不由倒吸一口寒气,他却是认出了这种飞镖。这种飞镖,在江南一带极其常见,他曾亲眼目睹过几次。那些悍不畏死的日本浪人高手,多会使用这种东西,而且喜欢在上面涂抹剧毒。


    当然,也不是说这种飞镖只有日本浪人使用。但中原武林之中,除了极少数下三滥的人会在武器上涂抹剧毒,基本没有谁会做这种事。所以,四川唐门明明更擅长下毒,但它在江湖上的名气却多是来自暗器,鲜有唐门弟子以毒害人的传闻。


    不过,这群精兵明显也经历过不少阵仗。除了刚开始的慌乱,马上就整理好阵型。由手持刀盾的在前护卫,又准备好弓弩准备发射。那些锦衣卫更是一一拔出利刃,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这般施为,若敌人再从两旁茂林冲出,必然会遭受莫大打击。


    “地下!”“地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只是声音有高有低。声音低的正是白玉京,他说出地下的声音几乎只有丁茂春能听见,而声音高的却是那囚牢中的人。丁茂春这才仔细打量了那囚牢中的人一眼。


    正是春寒料峭之际,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囚衣,头发散乱,胡须如乱草般野蛮生长在一张不怒自威的脸上。虽然已经上了年纪,怕有五十多岁,但给丁茂春的第一感觉,这不像一个人,反而像一只雄狮。


    还不待丁茂春多看几眼,忽然一阵阵浓烟在军阵中升腾而起。轰隆数声,一道道黑影略过,璀璨的刀光亮起。与此同时,哗啦啦地雨水倾盆而下。


    谁也没料到有人能从地下进攻,顿时军阵散乱,那些黑影又个个身负绝顶武艺,若放到江湖上去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人。而官兵则不同,官兵结阵起来,一个顶十个,但没有阵法辅助,江湖高手却能以一敌十,甚至百人敌。


    刹那间,血水伴随着雨水流淌了一地。那些锦衣卫再也顾不上茂林中的敌人,纷纷一掠而起,杀向那些作乱的黑影。而他们这一动,茂林中又传来索索的声音,一道道鬼魅般的身影闪现。


    “杀……”


    那些人的吐字有些生硬,但隐隐约约还能猜出来是杀的意思。惨叫声顿起,那些人竟然不分官兵还是路人,通通施于毒手。丁茂春正惊讶间,耳边传来一声剑吟。


    白玉京已经拔出了软剑,猛然剑光如一道白练,斩断了连绵的雨水。


    呲啦一声,棉衣破裂,一道身影突兀地倒毙在丁茂春左侧。这人好似会隐身术一般,丁茂春根本未发现他什么时候来到身旁。想到若不是白玉京突然出手,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叮叮叮……”


    又是几道飞镖被白玉京打落,只是场面复杂,白玉京尽管有心去斩杀这些人,但毕竟双眼失明,恐伤及无辜,只能护在丁茂春左右。


    “让那些路人靠过来”白玉京说道。虽然不能去杀敌,但庇护一方白玉京还是有把握的。丁茂春连忙按白玉京的吩咐大声叫唤,让那些路人过来。其实不用他叫,那些人看白玉京瞬息间就杀了一位贼子,都纷纷涌来。


    只是那些官兵却是有难了。这些人一出手就如虎入羊群,基本没有一合之敌。他们的动作都干净而又利索,往往刀光一起,就是一个硕大的人头滚滚落下。看得丁茂春寒气直从脚底板渗透到脸上,冷汗与雨水混合在一起。


    让丁茂春意料不到的是,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是来搭救那囚车中的人。不料这些人是一路所向披靡杀到了那囚车前,数把闪亮的刀光亮起,竟然齐齐斩向了那囚犯。


    眼看那囚犯被乱刀分尸之际,只听得如雷鸣般的笑声。


    丁春茂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只见那人披散的头发一甩,那雨水仿佛被一股无形气劲带起,彷如剑光掠过的弧线。囚车轰然倒塌,而那些向他挥刀的人纷纷倒飞出去,手中长刀赫然断了一截。


    若不是都蒙着面,此时神色怕都是见了鬼一般的惊骇!


    “姚百户,俞某可不是为了逃跑。”这人声音雄浑,话声刚落,手上脚上粗壮的铁链瞬间被扯断开来。与此同时,“嗖嗖”数道飞镖袭来,那人长袖一动,仿佛风卷残云一般,不仅那数道飞镖被打飞,甚至连这瓢泼的雨水都被蒸发干净。


    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一道黑影面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如何出手,那黑影猛然口吐鲜血,倒毙在地。


    若说那些官兵在这些黑衣人眼中是等待宰杀的羔羊,那么这些黑衣人在这囚犯眼中就如蝼蚁一般。他的身影如龙腾虎跃,每一出手,必然带走一条黑衣人的人命。


    几十个呼吸间,数十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被他一人杀了大半。


    那些剩余的黑衣人再也坚持不下去,纷纷各施手段逃走。有人随手一甩,就随着一道黄烟消失无踪。更有人直接往地下一钻,竟然融入了土地之中,更绝的是丁茂春还看见一人往大树一靠,竟然也消失不见。


    这些人若说刀法只是上流,那这些人逃命的法子真的让人拍案叫绝!


    “好剑法,吃俞某人一招!”


    白玉京才听到声音,就觉一股无边巨力袭来。仿佛天穹塌陷,山峰倾倒,白玉京不由自主地将手中剑一抡。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圆圈。那瓢泼的大雨顿时被一股无形气劲吸引,与剑光融为一体。


    而在他人眼中,那囚犯突然一掌袭来,白玉京顿时剑光一起,身前竟然出现一道透明的水幕将那囚犯的掌劲挡住。


    “吟——”


    仿佛龙吟一般,长剑击出,剑光迸射,虚空中隐隐生出一道白线。这一剑仿佛出于无有,入于无间,毫无迹象可寻,既是突如其来,又迅速至极。那囚犯都没有意料到白玉京还有这般招数,不过其武功见地都远超常人,那剑光原本要洞穿他的手掌,却见他手势一翻。


    宽大的长袖顿如垂天之云,摄取一切。


    嗖得一声,剑光洞穿了那囚犯宽大的衣袖,去势不减分毫。三丈开外的一颗大树,轰隆一声,被刺破一各手臂粗的大洞。


    那囚犯看了看白玉京,“好剑法,果真是好剑法。”又突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可惜呀可惜,若你双目完好,我俞大猷必然收你为徒。”说完转身离去。


    待他离开,白玉京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丁茂春明显地看见他下颌处一道青气慢慢暗淡。


    “好厉害的人物,仅仅随意一掌,就让我使尽了全力。若不是得了青木之气贯通任督二脉,这一剑怕还破不了他的掌劲。”白玉京心中暗道,“俞大猷,这人却是没听师父提起过。”


    远处,俞大猷朝着一名锦衣卫笑了笑说道:“姚百户,还得麻烦你重新给我铐起来。”


    那姚百户面无表情,吩咐两人重新给俞大猷上了铁锁链。只是那囚车已经坏了,没办法只好让人搭了木板,让俞大猷坐在上面。白玉京等人虽然想早早离去,但这些官兵未走,他们也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待。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南阳府那边一阵马蹄声传来,又一批锦衣卫到来,这群官兵才继续上路。


    等官兵走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尽管那些官兵带走了所有尸体,但血腥气不消,满地血水与雨水渗透进泥中,让人不敢直视。众人连忙赶着离去,白玉京和丁茂春也上了马。


    白玉京这才问道:“丁叔,那俞大猷是何人?”


    丁茂春苦笑一声,说道:“这名字我以前好像听谁说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不过他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人,反倒像是一位将军。”

yesyesyes212 发表于 2019-5-12 02:37:51

蕲州府,东壁堂。


    东壁堂坐落在一个叫瓦屑坝的地方,这儿两百年前还是一个偏僻荒芜之地。但自开朝初年,太祖一声令下,鄱阳瓦屑坝全部移民至此,才逐渐昌盛起来。如今,已是蕲州府城中繁华之所,商铺林立,人来人往。


    在蕲州府,东壁堂可谓是远近闻名。毕竟,东壁堂的李时珍之医术,早就传的神乎其神。不仅被武昌府的楚王请为奉祠正,还被举荐到太医院做御医。


    按老百姓的话说,李时珍能给皇帝治病,其医术是何等了得。所以,东壁堂一开业,上门寻医治病的人是络绎不绝。而白玉京虽然看不见人来人往,但耳边听到的喧哗之声,彷如集市。


    “石膏两钱,柴胡两钱,桔梗,甘草各一钱……”


    让白玉京惊讶的是竟然还有女子来问诊,那女子应该在右侧隔间,常人听不见,但白玉京真气深厚,周边数十丈稍微有风吹草动他都听得一清二楚。那隔间中分明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大夫,奴家最近胸口生疼,似有石子,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听那大夫一声咳嗽,说道:“姑娘,这并非什么大事,我让人给你抓点药,回去煎汤服食,隔几日就好。”说完,又朝一旁的人说道:“白茅根一握,麦门冬一两,陈橘皮半两,淡竹茹半两,赤茯苓半两,甘草半两,生姜半两,枇杷叶半两……”


    “哎呀,奴家怕吗,大夫,你还是仔细给奴家瞧瞧……”


    没多久,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出,伴随着一阵香风袭来,却是那女子款款离开。来看病的众人似乎见怪不怪,纷纷大笑,还有人说道:“这看病的庞大夫果真是生得俊俏,每天都有翠红院的姑娘来看病……”


    大约半个时辰后,才轮到了白玉京。丁茂春带着白玉京在一处坐下,给白玉京看病的不是那隔间中人,而是一位年约不惑的中年男子。“这位少年气色红润,此来又为何病?”


    这人一说话,白玉京就知道此人不是李时珍,因为刚听到有不少人称呼他为胡大夫。


    丁茂春连忙回道:“大夫,你看看我家公子这眼睛。”


    那胡大夫不急不忙,捋了捋胡须,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一二。又摇了摇头,眉头紧蹙,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家公子以前应该是双目完好,只因一场变故才导致失明吧。”


    “大夫你说的对,可有法子治疗?”丁茂春一听,暗道东壁堂的大夫就是高明。


    却见那胡大夫连连摇头,说道:“若是刚失明那会,还有法子治疗。如今……”他长叹一口气,说道:“难呀,实在是难……”


    “那可如何是好?”丁茂春急道,“你家李大夫呢?让李大夫给瞧瞧啦。”


    那胡大夫听丁茂春提起李大夫,脸色瞬间一冷,淡淡说道:“李师傅上荆王府去了,哪有时间给你看病,再说胡某又不是说不能治。”


    丁茂春听了,心道刚才焦急说出口的话得罪此人了,连忙赔不是。那胡大夫却是面无表情,冷淡地说道:“你家公子的病比较棘手,容我思虑半天。你不如带他回去,明日再来。”


    丁茂春连忙道:“大夫,我们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寻医治病,你再给仔细看看呀。”


    胡大夫面露不愉说道:“胡某又不是说不给看,只是令公子的眼疾确实棘手,得容我思量思量。你们赶紧下去吧,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看病呢。”他这话一说,后面等着看病的人也纷纷附和。


    丁茂春还欲说上一二,却听白玉京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少年何故发笑?”那胡大夫脸色更是不愉。


    白玉京笑道:“我是笑老和尚说的对,他说天下庸医都一个样。我那时还不相信,此时见了胡大夫,才深信不疑。”他的声音明明不是很响亮,但偏偏整个东壁堂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你个后生,竟拐着弯骂我是庸医。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胡某行医二十余年,鲜有失手之时。我倒要听听,你说我哪儿像那些庸医了。”这胡大夫不怒反笑,在他人看来倒是好风度,但眼底却有怨念一闪而逝。


    “老和尚说,天下庸医多身怀看病五法。诸位,你们可想知道,何为庸医看病五法?”


    白玉京的话虽然只是对着胡大夫一人所说,但声音却清楚地传到东壁堂每一个人耳朵里。这下那些来看病的人见有热闹瞧,也不由起哄道:“后生,你且说来听听。”


    那原本专为女子看病的隔间也走出来一位黄衣青年,他眉目清秀,长相俊俏,怪不得先前那女子会公然调戏。东壁堂后院,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也带着一位五六岁的稚童悄悄地溜进了大堂,两人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打量着白玉京这个闹事之人。


    “庸医看病五法在于:架、唬、骂、吹、推。架,就是摆架子,你来找他瞧病,他都会说自己忙碌,有许多病人要看,这样你就会下意思认为他医术高明,不然哪有那么多病人慕名而来?”


    这话一出口,许多看病的人想想也多是深有体会。以前请大夫去家中看病,那些大夫明明很空闲,却总推脱有事,要去哪儿哪儿看病,看来都是故作推辞摆架子。


    “那后面四法是什么意思,快给我们讲讲。”有人叫道,浑然不顾胡大夫的脸色有些犯青,他刚才不就是推脱还有许多病人吗。胡大夫瞧那说话之人看去,正是那从后院偷溜出来的少年。胡大夫见了他,嘴角流出一丝苦笑。


    “二哥,你这般说话会不会得罪胡大夫呀。”少年身旁那稚童轻声说道,少年却是笑道:“我早就和父亲说过,那胡大夫医术虽然可以,但行医之人唯在医德,胡大夫在这方面就差远了。”他明明看起来比白玉京还差上一二岁,说话倒是老练。


    白玉京继续道:“唬就不用多说,大家都知道唬是唬吓的意思。这些庸医面对看病的人往往不分疾病大小,都会不急不忙,或捋捋胡子,或唉声叹气,看病的人见此怕都会焦急。一焦急就上了这些庸医的当,自然会更加破费。如果是小病,那庸医手到擒来,你会觉得他医术精湛。如果是大病,他一句病入膏肓,恕无能为力,你尽管无可奈何也会觉得他有几分本事。”


    若说第一法摆架子常见,那这吓唬人的本事在行医大夫身上更是十个占了九个,众人纷纷点头。这后生虽然年纪尚幼,但说的话在理。而胡大夫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隙好钻入进去,他刚才不正是唉声叹气说白玉京的眼疾棘手吗?虽然这是事实,但除了胡大夫自己心里清楚,来这看病的人不清楚呀。


    一些慕名来看病的人望着胡大夫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人莫不是一个大庸医?


    白玉京又接着说了剩下的三个法子,骂就是说那些庸医治不好病时就会询问缘由,一般会问是否在他治病的过程中或者之前有没有服用其他大夫开的药方。如果有,那就狠狠大骂,这病治不好明显是前面庸医开错了方子。


    吹就是吹嘘自己给某些在朝大员地方名人看过病,治疗过什么顽疾。


    “最后就是推,大家看病的时候那些庸医经常会说,若病发之时或许还能救治一二。可惜病情拖得太久,实在是无能为力。”


    “说的好!”白玉京话才说完,那少年突然大赞一声。胡大夫见此,不由说道:“建元,你和李师傅说声,胡某最近身心疲乏,暂时回乡下修养几天。”说完,拂袖而去。


    那俊俏的黄衣青年见此连忙拦向前去:“胡大夫,胡大夫,你这是干嘛呢?那都是些小儿之言,你不必过多理会。”胡大夫哪里听得进去,他被白玉京那么一说,不是庸医也成庸医了,径直离去。


    “胡大夫,胡大夫……”其他看病的人看着胡大夫要走,也焦急了。虽然白玉京说的似乎有理,但胡大夫走了谁来给他们瞧病呀。那胡大夫心中愤恨难平,哪有心情搭理这些人,眨眼间就从人群中消失不见。


    黄衣青年轻叹一口气:“建元,你不在后院好好看书,又跑大堂来干什么?”叱喝了那少年一声,又朝那稚童说道:“建木,赶紧和你二哥回去。”说完,朝白玉京和丁茂春施了一礼,说道:“在下庞鹿门,这位公子好精湛的真气,庞某佩服。不过,胡大夫也没有诓骗二位,公子这眼疾确实棘手,怕只有恩师能治。二位不如告知在下住处,等恩师回来,庞某为二位引荐。”


    这人说话很是客气,白玉京也不好再出言挤兑,便道了一声谢。让丁茂春告知了住处,这才离去。


    出了东壁堂,丁茂春笑道:“还是公子能说会道,让丁某一人来,怕怎么也见不到那李时珍。”说完,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恶了那胡大夫,那李时珍会不会怪罪我们。”


    “这世上庸医最是害人,那胡大夫虽然不一定是庸医,但其手段又与庸医无异。若李时珍因那胡大夫而怪罪我们二人,怕也是沽名钓誉之徒,这等人哪有什么医术能治好我眼睛。”


    白玉京说到这却是想起了和老和尚在塞外行医的时候见到的那位庸医,只靠记了些医书治病。来到大漠后竟把羊山刺当成了羊刺,这两者虽然只差一个字,但羊山刺乃是杀虫之物,而羊刺才是治腹泻之物。所以不仅没有治疗好病人的腹泻,甚至差点让那病人中毒。不得不说,庸医误人!

yesyesyes212 发表于 2019-5-12 02:37:52

丰饶客栈,白玉京赤着上身坐在床上,周身都有插着银针。在他一旁是位衣着儒雅的中年男子,双眼如炬,他大拇指和食指一弹,就有一根银针准确地扎在白玉京的穴道上。


    无形中,白玉京感觉一道真气随着那银针进入他体内。白玉京不由暗暗惊讶,这李时珍虽然是一位大夫,但真气之强横,竟然比乌鳢都要高明不少。至少白玉京在未能贯通任督二脉前,无法做到隔空运气。


    良久后,白玉京只觉双目间生出一股凉意。


    “天地万化,以人五脏孕养五行,这魔教手段端的神奇。”中年男子轻叹一口气,“所幸,这世上先天之体少之又少。白公子,说来这是你幸运之所在,也是不幸之所在。”


    “那乌鳢若不是见你五脏中天生五气朝元,也不会选择你作为炉鼎。常人若欲五脏孕五气,怕如登天之难,非真气大成不可。”


    “李先生,贫道我这眼睛可能治疗?”白玉京问道。


    这中年男子正是李时珍,他淡然一笑:“治肯定能治,就算不能治,看在你是三山中人,我也会尽力去为你治愈眼睛。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时珍幼时便随父亲李言闻信奉正一道,所以才会说同是三山中人。


    白玉京一听能治,心中暗喜,连忙说道:“只要贫道我能办到的事,李先生尽管吩咐。”


    “也没有什么重要之事,只是你得配合我做一些考究。说起来这世上先天之体极少,生来就五气朝元,任督二脉畅通,江湖有史以来,最出名的怕是全真祖师王重阳。我最近在考究人体奇经八脉,可惜我功力不够,仅仅贯通了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任督二脉一直未曾寻找到。偏偏你来了,可见你我本来有缘。”


    说到这,李时珍笑道:“看来老天都希望我写一本考究奇经八脉的医书。”


    白玉京听他这么一说,惊道:“若李先生真能写出这么一本书,怕是江湖中人都会意动。”


    “小道友,你又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李时珍对于白玉京的话不敢认同,他虽然练气,也修行武功,但很少踏入江湖是非。


    白玉京点了点头,说道:“李先生,贫道肯定会严守秘密。”


    李时珍摇了摇头,这白玉京看似年纪尚幼,但心思多了点。还好白玉京不知道李时珍会这般想,不然他就觉得太冤枉了。自从他胎息经突破后,他考虑事情往往能想得更远更多。


    若真被李时珍写出了讲奇经八脉的医书,江湖中人哪个不会心动。要知道,江湖上虽然常有人提起奇经八脉。但奇经八脉不似十二正经,它属于隐脉,千百人之中往往只有一人能突破十二正经界限,寻找到奇经八脉,再一一贯通。而这些人当中又十有八九不能贯通任督二脉。


    因为任督二脉一通就与十二正经形成内外周天,又被称为真气大成。这等人物放到江湖上哪个不是顶尖高手,名镇一方的存在。


    而如果有本书讲述奇经八脉,考究其位置,所经穴道,如何贯通,纵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也必然引起无数江湖好汉哄抢。所以白玉京才会提醒李时珍一句。


    当然,李时珍不在意,白玉京也只好作罢。反正这本书不说还没写,就算写成了只要他不说出去,江湖外人也不一定知道。


    “我这边先行告辞,还得多谢你将那胡大夫撵走。这两年我一直忙于整理及编撰医书,我父亲就请了他过来帮衬,若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些问题。”


    白玉京顿时有些尴尬,他误以为李时珍说的是反话,苦笑道:“是贫道言辞过于激烈了,还请李先生恕罪。”


    李时珍轻笑一声:“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胡大夫收的诊金我除去药钱只抽三成,所以他才会想办法刁难病人多收取诊金。只是没了那胡大夫,我得回去坐诊,先行告辞。”守候在门外的丁茂春和庞鹿门连忙迎了上来。


    “鹿门,我们先回去。”庞鹿门应了声是,朝白玉京和丁茂春告辞。丁茂春连忙朝李时珍道谢,才问道:“公子,你现在觉得如何?”


    白玉京笑道:“李先生说没问题,不过我们可能要在蕲州多待些时日。”说到这,他停顿了下,继续道:“丁叔,还得再麻烦你多待些时日,等我双目好了后便随你回一趟黄州。”


    丁茂春身子微微一颤,说到:“公子大恩大德,丁某无以为报。”


    原来,丁茂春本是黄州府铁剑门的人。


    铁剑门别说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声,就算是湖广一带,也并不出名,它主要靠为黄州府的江湖人士铸造刀剑为业。也不知何事得罪了武昌府落英谷的人,被落英谷给灭了门。丁茂春怕被追杀才毅然北上,在京都听闻塞外有一种稀奇寒铁,最适合用于铸剑。他才动了寻找寒铁的念头,想将寒铁献给龙泉铸剑山庄,借铸剑山庄势力为宗门报仇,不料被恰台吉掳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被恰台吉掳去也不会被白玉京和老和尚所救。不然莫说能不能寻到寒铁,纵然寻到了献给铸剑山庄,铸剑山庄的人也不一定会为他报仇。


    时光飞逝,白玉京到蕲州府时才二月底。而今天气渐冷,如那翠红院中传唱的一般: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金龟醉酒。”


    东壁堂后院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歪曲着身子,驮着脊背,如那醉龟一般。在他丈余外,是一位年轻道人。头戴庄子巾,身穿灰色道袍,面容清秀,只是双眼被用白棉布包扎着,让人怜惜。


    这道人明明看不见那少年动作,却随口说道:“背太曲,放松些,龟蛇拳法非是要你去学那龟蛇,而是要把握动静之机,阴阳之变。”


    “是。”那少年应答道。


    “建木,你还不回去写字,等李先生回来你又得挨训了。”后堂门口一位稚童才露出半颗脑袋,就听得那道人的声音,不由发出一阵轻笑,连忙往里面跑。


    “看好了,这是草蛇灰线。”道人身形一伸一缩,就如同那草上爬行的蛇一般,嗖得一声窜了出去。瞬息间从院子东边到了西边,东壁堂的院子可不小,东西横向足有七八丈宽。


    那少年见了,双眼发亮,学着道人模样,也施展出这一招。只是才窜出去丈余就后继无力,才悻悻一笑。


    “白大哥,你这身真气是怎么练的,我听庞师兄说你年纪不过长我一岁,怎么都打通任督二脉了,我年初也才生出气感。”这少年正是李时珍的二子李建元。


    而那道人就是白玉京,白玉京每三日便来东壁堂让李时珍给他治疗,也顺便任他研究体内的任督二脉。而随着李时珍深入研究,李时珍竟然比白玉京还早发现白玉京任督二脉中的青木真气有止血自愈功能。


    就如五行中木为生长之气,万物复苏自木起。而那青木之气恰恰有此等功效,不仅可以抵御百毒,而且擅长治疗各种内外伤势。李时珍曾亲自以刀割伤白玉京的手臂,让白玉京运行青木之气至伤口,那原本潺潺流淌的血液几个呼吸间就自己停止了,伤口愈合程度也远超常人。


    李时珍又配置了鸡心毒,常人中了鸡心毒多会致幻,时间一长会导致血液不通身亡。但落入白玉京体内,青木之气运行一个周天,那毒气自解。这让李时珍都暗暗称奇。


    当然,李时珍和白玉京不知道的是,天地万化经本为魔教宝典之一。若不是炉鼎难寻,堪称最绝顶的功法。历史上也有人以天地万化经修成了青木真气,号称青木神君。一身功法之诡异,号称不死不灭。


    这半年来,白玉京又打通了阳维脉,奇经八脉中通了一半,按李时珍推断不出两年白玉京必然真气大成。这让李时珍唏嘘不已,在他想来,白玉京以如此年龄,真气之雄浑怕前无古人。


    白玉京还没有说话,刚从前堂走进来的庞鹿门笑道:“建元,又胡闹了。”江湖上最忌的就是询问内功心法,而李建元此话虽然纯属戏言,但换了其他江湖人士怕会不悦,乃至刀兵相见。


    “你又不是江湖人士,练好恩师传的百脉决就好。”庞鹿门说道,又朝白玉京笑道:“听恩师说,再换今日这一次药,白兄弟你这眼睛就能痊愈了。”


    白玉京前些日虽然也曾听李时珍说起过,此时再得庞鹿门确认,心中欣然,说道:“这一切都是李先生和庞兄的功劳,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得到贫道的,尽管开口。”


    庞鹿门笑了笑,说道:“可惜我这一辈子认定追随恩师学医,不然怕也会随你去看一看江湖,是何等的快意恩仇,高歌纵酒。”他瞧了瞧白玉京的腰间,“可不能再偷喝酒了。”


    白玉京摇了摇头,笑道:“放心,等我眼睛好了,我请你喝酒。”


    李建元突然笑道:“白大哥,庞师兄才不用你请,那些翠红院的姑娘们天天都想拉着庞师兄去喝酒。”


    三人不由大笑。


    三日后,白玉京双目痊愈,终见光明。

yesyesyes212 发表于 2019-5-12 02:37:52

鲁山,因东吴鲁肃衣冠冢所在而得名。不过,此时已经更名龟山,本朝太祖自称真武大帝下凡,脚踏龟蛇。所以有好事者改鲁为龟,与黄鹤楼所在的蛇山隔江对峙。


    落英谷就在龟山之西,日落之处。谷中多种桃树,每至四五月,落英缤纷,美不胜收。本朝初年,落英神剑莫小灵在此开宗立派,且只收女子,传授落英剑法,名传大江南北。


    可惜两百年后,落英谷也在湖广一带闻名。当今谷主李朝凤在江湖上也仅是二流人物,若不是谷中多女子,又长袖善舞,多与江湖中人交好,落英神剑之名早不存在。


    白玉京站在山谷前,看着一旁树立的石碑,轻叹一声:“可惜一位痴情女子。”


    那石碑上青苔斑驳,但上面刻着的字迹依然清晰,金钩银划间似乎能看到昔日落英神剑的风采。只是那些字让人瞧了不免为其人可惜可叹,只见上书几行字:重游故地苦徘徊,检点桃花几处开。都似梦中曾见得,郎君何事不能来。


    或许,当初落英神剑莫小灵就是在梦中与那位郎君在此相逢,所以她便在此苦苦等待,甚至开宗立派。可惜桃花年年开得都和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但那位郎君却迟迟未来。


    “小道士,你在那干嘛?”忽得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白玉京淡笑道:“我要见一见贵谷主,烦请带路。”


    “你要见我们谷主?我们谷主可从不见外人,何况你还是个男人。”


    那女子不过十四五岁,说到男人时却显得有些咬牙切齿。白玉京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自己去找了。”


    说完,身形一闪,那女子眼前一花,就发现白玉京已经从她身旁掠过去了,连忙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个男人闯进来了。”


    一时间,嗖嗖数道身影从谷中飞奔而来。


    “李朝凤,李朝凤……”


    白玉京暗运真气,李朝凤三个字一说出口,就如空谷回音一般,浩浩荡荡传递到山谷之中。那些赶上来阻拦的女子无不惊骇,其中一人说道:“好个小道士,竟然会施妖法。师妹们,我们一起出手。”


    当当当……


    数把长剑出鞘,寒光映着朝霞,璀璨夺目。


    但还未靠近白玉京的身子,众人就觉一股无形的气劲让她们手中的长剑偏离了方向,相互交割在一起。而白玉京却是一步掠空,在落尽数叶的桃树梢上,飞快穿过众人。


    “住手。”


    蓦然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妇人带着不少女子迎来。这些女子穿红配绿,如花枝招展,看起来倒是养眼。只是此时每人脸若寒霜,双手暗扣长剑,让白玉京无心欣赏。


    “不知这位少侠来我谷中何事?”中年妇人说道。


    “你就是李朝凤?”白玉京双眉一挑,这妇人看起来相貌平平,身材又不高挑,竟然能成为落英谷的谷主?


    这中年妇人正是李朝凤,相比白玉京的惊讶,李朝凤心中惊讶更甚。她在山谷深处听到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时就知道来人真气之深厚,远非自己所能媲美。还以为是哪位上了年纪的前辈,不想却是一位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奴家自是李朝凤,不知少侠有何吩咐?”李朝凤心知动手没有把握,只好顺着此人的意思,看看究竟是什么回事,貌似她李朝凤也没得罪过此人。


    却见白玉京哈哈一笑:“你是就没错了。”话声一落,身形就如那草上蛇一般窜了出去。


    李朝凤顿觉风声呼啸,暗道:“不好!”立马拔剑,但剑身才出鞘三寸手背就觉一麻,当得一声,长剑又被推进鞘中。一只手扣住了她手腕太渊穴,李朝凤来不及回神,就觉浑身一麻,却是周身穴道受制。


    李朝凤只觉身子一轻,却是被白玉京抓住,在树梢间奔腾。彷如一阵风一般,就越过数丈间。李朝凤心中一阵冰凉,她落英谷何时惹上了这等厉害人物。


    纵然有魏家,白猿门等外援相助,怕也敌不过此人。对了,这人还提到楚王府,难道是碧水姬惹出来的麻烦?


    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长江边。一艘小船正停泊在江岸,那摇橹之人赫然是丁茂春。


    “公子,你回来了?”


    白玉京将李朝凤往船上一丢,笑道:“你看一看,这是不是落英谷谷主李朝凤。”丁茂春身子微微一颤,定睛看去,见那李朝凤相貌平平,又身材矮小,苦笑一声:“公子,我就知道是落英谷的人灭了我铁剑门,哪儿认识李朝凤呀。”


    李朝凤听了丁茂春的话,神色倒是恍然起来。欲要说话,却是被点了哑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白玉京屈指一弹,李朝凤顿时说出话来:“我是李朝凤,但铁剑门覆灭和我没有关系。”


    丁茂春一听,双眼顿时红了:“我铁剑门上上下下三十多号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你落英宗的人杀个干净,你竟然说没有关系?”


    李朝凤神色一滞,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妖异的身影,那人明明是个男子,却比她们落英谷最好看的姑娘还要美上三分,苦笑一声:“你们铁剑门是我们落英宗下的手,但是灭你满门的是韩少君。”


    “韩少君?”丁茂春一愣,“韩少君是谁?”


    李朝凤心中顿时犯苦,这碧水姬呀碧水姬,这下可把落英宗害死了。“韩少君我也不知道是谁,他是碧水姬请来的朋友。”


    “那我们铁剑门又何处得罪他了?”


    “这里面具体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你们铁剑门是不是有什么宝贝被他看中了。”


    “宝贝?”丁茂春喃喃自语,“我们铁剑门说是门派其实不过是一个刀剑铺,怎么会有什么宝贝呢。”他回想着当年在铁剑门的事情,突然他神色一怔,“难道真的有星辰陨铁?”


    丁茂春又想到了少门主铁心诚,那段时间也就他在武昌府,神色不禁黯然。


    “所以,不是我落英宗害了你铁剑门呀,我们只是被那韩少君逼迫的。”李朝凤说道。


    丁茂春说道:“莫说韩少君有没有这个人,纵然有,你们落英谷也是主要帮凶。放心,我不杀你,但是当初参与覆灭铁剑门的人都得偿命。”


    “碧水姬现在又在何处?”白玉京突然问道。


    李朝凤瞧了瞧丁茂春,不敢撒谎:“碧水姬如今在楚王府给当教习。”


    楚王府,这下可不好办了,丁茂春暗道。白玉京丝毫不觉得难办,反而笑道:“贫道如果要让人传话给楚王,可有办法?”


    白玉京心道铁剑门主凶是韩少君,他不如打草惊蛇,先寻上那楚王。待那碧水姬知道李朝凤被抓,而抓李朝凤和寻上楚王的人是同一人,她惊惧之下或许会传信给那韩少君。


    李朝凤想了想,说道:“你可以去找长春观的许少峰,他是楚王道师。”

yesyesyes212 发表于 2019-5-12 02:37:52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时金秋十月,漫山红遍。黄鹤楼屹立蛇山之上,白玉京则站在黄鹤楼上。看万里长江,波涛壮阔,千帆横流。他已经在此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直至日渐黄昏,大江之上红霞漫天,才见到一位年约半百的青衣道人走上楼来。


    此人面容清癯,四肢修长,行走间步履稳健。那小二见了此人,立马迎了上去:“许道长,这边请。”一边将这老道士迎到一旁靠窗雅座,一边笑道:“还是老三样?”


    老道士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没多久,一盘香喷喷的清蒸武昌鱼端了上来,一碟花生米,还有一壶美酒洞庭春。


    “昔日江湖上,飘然无定居。频倾京口酒,亦食武昌鱼。”


    老道士还未动筷,就听一道声音传来,眼前多了一位身穿灰衣的年轻道士。“师兄一人孤酌,独乐不如众乐,贫道特来与你对饮。”说完,朝小二叫道:“再上三坛绍兴烧酒。”


    道士之间若不属同门,分不清辈分时多按年龄或互称师兄。


    老道士眉头微蹙,施了一礼,说道:“这位小道友,贫道清心惯了,只能喝点洞庭春。你这绍兴的烧酒太烈,怕不能与你对饮。”


    这时,那小二已经抱着三坛绍兴烧酒而来,三坛美酒如同叠罗汉一般被他捧在怀中,稍有不留意怕就会失手打掉。当然,这小二熟能生巧,速度倒是轻快。


    白玉京哈哈一笑,长袖一拂,真气涌动。小二只觉忽得生起一阵大风,竟然将一坛美酒卷起,正惊讶间却发现那坛美酒轻飘飘地落到了白玉京手里。


    这一幕落在那些刚好看见的人眼里,纷纷大惊失色,老道士也不例外。


    白玉京轻轻一拍,揭去封口,双手一送,那酒坛便轻飘飘往老道飞去,说道:“请。”老道眉头更紧,误以为白玉京试探他,双手暗运真气,但还未有碰到那酒坛,双手扑了空。


    定睛看去,那酒坛又回到了白玉京手上,方才那一幕彷如梦中。
   
    “隔空摄物,来去如意,师兄功力深厚,贫道佩服。”老道士原本见白玉京年纪小,还称呼小道友。如今见识了白玉京的手段,却是不嫌弃自降身份称呼其为师兄。不得不说,这是一位老江湖。


    “不知师兄找贫道有何贵干。”老道士继续说道。


    白玉京却是将酒坛中的烈酒往嘴里一倒,咕噜噜就喝了大半,才长长吐出一口酒气。刚到来的小二被就酒气一冲,也不由打了个嗝。“这位客官,你的酒。”


    小二在此见识过很多江湖人,但像白玉京这等稀奇手段的却从未见过。当然,他相信,没人敢在此撒野,因为谁都知道黄鹤楼一度成为集市污秽之地,直到成为金八爷的地盘,才焕然一新。而金八爷,在武昌府谁不得给他三分薄面。


    “贫道此来正是请道长为贫道掌掌眼,看一看这是不是一把好剑。”话声一落,老道士只觉双眼一白,再看时,桌上多了一柄剑,一柄又细又薄的剑。其通体暗青,彷如一条绸缎似地平放在桌上。


    但老道士的注意力明显没有在那柄剑上,而是死盯着他桌上的一碗一杯一壶。


    碗是瓷碗,杯是竹杯,壶是铁壶。


    这三样东西老道士见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他怎么也看不够。因为无论是瓷碗还是竹杯和铁壶,都被人削去一寸。这也不足为奇,若让老道士手持一柄削金切玉的宝剑也能做到。


    但瓷碗高三寸,竹杯将近四寸,铁壶又近一尺。想要都削去头上一寸,就不是一剑能办到的事情。


    而更让老道士惊骇的是,若不是那铁壶里的酒渗透出来,他都不会注意到这三样东西被人削去一寸,而瓷碗,竹杯,铁壶纹丝未动。


    “好快的剑!”


    老道士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此人眨眼间功夫竟然连出三剑,他连一剑都没看清。虽然其中也有突如其来的缘故,但老道士扪心自问,纵然让他做好准备,他怕也抵挡不了其中任何一剑。


    “好剑,好剑!”老道士称赞道。


    白玉京笑道:“本就是好剑,香车配美人,名剑赠英雄。素闻楚王年少有为,是个为人称道的大英雄。不如许道长为贫道带个话,就说三日后此时,白玉京必拜访楚王,若楚王府中有任何人能胜得了我手中长剑,这把剑我就赠与楚王。”


    老道士神色蓦然一变。


    这年轻道人竟然是冲着楚王来的?好大的胆子!


    他本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桌上的那把剑,顿如坠冰窟一般,从头到脚,都一阵发寒。府上那些门客,他哪个不认识,但没有任何人能敌得过这一柄剑。


    正思索间,却见白玉京一手抬起两坛美酒,一步一步走下楼去,桌上那柄剑也不知何时被白玉京收起。


    黄鹤楼坐落在黄鹄山之巅,山势缠绕如盘蛇,所以又称蛇山,蛇山共有七座山峰首尾相连,号曰:灵山数十里,虹断又云连。从黄鹤楼往东十数里,有一片成群宫殿坐落,正是楚王府。


    楚王府坐北朝南,东西南北纵横三四里,占据小半个武昌城。宫殿林立,楼阁无数,周围都有垒石封围,仿佛一方国土。明朝藩王虽然无法干涉当地事宜,但只要是楚王府内,楚王就是天,所有权利尽归于一身。


    而今楚王府的主人正是楚恭王朱由先,朱由先上任已有七年,如今不过十八岁。说起来,也就是他将李时珍引荐到太医院,甚至李时珍还担任楚王府的奉祠正。


    这夜,灯火通明。


    长春殿,这是楚王礼道之所。嘉靖皇帝一人向道,天下道观无不兴盛,各地藩王纵然不诚心向道,也多有附会之意。而楚王府地处湖广,历来都是道教兴盛之地,距离王府不远处就有一座长春观,一旁的黄鹤楼甚至曾是纯阳道君修道之所。朱由先向道之心虽不诚,但生来体弱多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此殿中修行。


    此时,除了朱由先外,还有那老道士等数人。老道士乃是长春观的长老许少峰,负责朱由先礼道事宜。在他将白玉京的话带到后,朱由先倒是来了兴趣。


    他年纪尚轻,不知江湖险恶,纵然知道,在他看来,区区一江湖人士又能奈他何,所以他兴致高昂地叫来了府上的三位教习。


    一位年过知天命,打扮的好似账房先生,神色慵懒,双眼半开半合,另一位却精神抖擞,留着苦囚短发,年约不惑,两腰间分别插着一支短枪,眸光如刀似剑,异常犀利。


    最后那人却是一位妇人,脸上描着淡妆,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左右。体态丰盈,一双媚眼似乎会勾魂样,水汪汪的,楚楚动人。朱由先看此妇人的眼神远远比其他人柔和。


    若是丁茂春在此,定能认出这三人。那账房先生正是九指神算金莫唤,此人出身荆楚江湖名门金家,少年时候因贪财好赌,欠人赌债被砍掉一根小拇指才痛改前非,练就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名震江湖。


    而那苦囚模样的的人外号双龙闹海,本名秦大海,据说本是一介山贼,凭着一身胆气,手持双枪闯出赫赫威名。曾大败洞庭之南飞鹰帮帮主何小凤,受太湖三十六寨寨主邀请为一洞之主。


    至于那妇人,赫然是落英谷长老碧水姬。此人出道甚早,有人说她已经年过五十,也有人说她不过二十多岁,不说武功,但就此养颜本事着实惊人。


    “许道长说那少年有隔空摄物之法,本姑娘倒是不相信。”碧水姬明明年岁已高,竟还自言本姑娘。


    许少峰一听,脸露不愉,说道:“碧水姬,你当贫道诓骗王爷不成。”


    碧水姬盈盈一笑,不再说话。对于许少峰,她打心底就不喜欢。若不是这老道士从中作梗,凭借着她的手段与美貌,楚王这个少年郎还不是任由她掌握。


    金莫唤缓缓说道:“听说春风化雨柳无涯人在江夏,王爷不如请他来府上做客。”


    春风化雨柳无涯,这几个字一出,秦大海,许少峰,碧水姬都露出震惊的神色。柳无涯并不是江湖上最绝顶的剑客,甚至在江南都算不上,江南大三剑客都比他要厉害。


    但今年他却是江南最出名的剑客。
   
    四月初倭寇大肆出动进攻江北,被官军击败于三河。这一战就多亏不少江湖人士帮忙,其中最耀眼的就是柳无涯。他一手春风化雨剑术,连杀三十多名日本浪人高手。


    后又逢苏州霹雳神拳蒋一威收服众多打行,成立巨鲸帮率众趁乱造反,后不敌官军逃亡太湖。柳无涯一人独剑,剑斩霹雳神拳蒋一威,长江三叠浪邵冲,朝天剑李文清,金刚坐佛朱大生等数名高手。


    甚至还与太湖三十六水寨寨主金钟无敌杨千秋过了手,百招不败,淡然离去。


    此人先前声名不显,短短一年来就如一颗耀眼星辰冉冉升起,江南江北,谁不知道春风化雨之名号。据说,他还是一位年轻的美男子,南京秦淮河畔名妓秦巧巧曾当众诉说钟情,非柳无涯不嫁。


    “好吧,就按金师傅你说的去办。”


    朱由先答应下来,金莫唤等人不由告辞离去。碧水姬落在最后,临走前还给朱由先抛了个媚眼,朱由先想到碧水姬那润滑如绸缎的肌肤,柔软似水的骨肉顿觉口干舌燥,恨不得立马将这迷人的小妖精抱在怀中。又望了望供奉在殿中央的三清神像,不由深吸一口气:“三洞经文还未念诵完。”又悄悄地说道:“美人儿,你稍等待会……”


    两个时辰后,深秋的夜里,寒气益盛。但楚王府中,室内多烧了炭火,温暖如春。更不用说鸳鸯帐里暖芙蓉,朱由先抱着水一般的碧水姬,仿佛柔润无骨,哪儿都酥软,又富有弹性,世上最销魂莫过于此。


    一番云雨后,朱由先昏沉睡去。


    “谁?”


    “姐姐,是我。”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下人打扮,只是面容俊俏,很是耐看。


    “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还来扰人清梦。”


    “谷中燕儿来报,有个年轻道人把谷主抓走了。”


    碧水姬瞬间清醒过来,也不顾还赤着身子,坐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谷……谷主……被抓了。”这人看着碧水姬那丰盈的身体,不由张口结舌。碧水姬听了,脸上神色变幻,既有惊惧,又有惊喜。暗道:“想来那年轻道人是冲着我来的。师妹呀师妹,若你死在那年轻道人手中,那谷主之位舍我其谁?”


    至于那年轻道人,若请来了春风化雨柳无涯,又何须惧他。更何况他们落英谷的弟子多有嫁到其他门派,其中关系不错的就有黄州魏家,蕲州的白猿门,少阳宗等等。


    碧水姬想到这原本惊惧的心思都化成了欣喜,瞧了瞧那目瞪口呆的青年,盈盈笑道:“姐姐我好看吗?”


    “好……好看……虽然看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情不自禁。”


    “那还不过来?”


    “可是……王爷……”


    “他那身子骨,不到明日辰时是不会醒的……”

jmtuwywugc 发表于 2019-5-12 02:37:52

明月奴呢

张515张 发表于 2019-5-12 02:37:52

写的不错

yesyesyes212 发表于 2019-5-12 02:37:53

秋宵睡足芭蕉雨,又是江湖入梦来。


    白玉京从沉睡中悠悠醒来,船外风声呼啸,大雨瓢泼,江流暗潮涌动。纵然铁锚锁住了小船,依然来回颠簸。


    这等恶劣天气,又逢夜深,按理说怎么也不会有人乘舟渡江。


    但偏偏此时此刻,一艘小船步入白玉京的眼帘。那船头之上,一人举着一把玄青色雨伞,孑然独立。


    没多久,船靠近了,白玉京才发现那人也很年轻,甚至长得很英俊,就如那戏台上的白面小生一般。


    大雨顺着斗笠流到蓑衣上,说句心里话,白玉京很不习惯这密密麻麻好像很多头发编制在一起的东西。但他做不到像那人一般,独自举着伞,气定神闲,明明风雨已经打湿了衣袂,却仿佛这漫天狂风暴雨都在他的世界之外。


    “在下柳无涯。”


    声音不温不火,平淡地像一杯白开水。


    但至少在白玉京听来没有像他本人那般冷冷清清的感觉,白玉京不由抱拳回礼道:“贫道白玉京。”


    “黄鹤楼那一剑我听人说了,剑是好剑,就是不知在下能否亲眼目睹一番?”


    “你是楚王府的人?”


    “不,楚王邀我去他府上做客,我没去。”


    “那你为何来此?”


    “因为我想看看你的剑。”


    往往剑客的话都不多,因为他们最后说来说去都是剑,而柳无涯就是一名剑客。白玉京本不是剑客,但谁让柳无涯想看他的剑,所以两人终究都得用剑来说话。


    有时候,无所谓恩怨,也无所谓情仇,但这就是江湖!


    话的尽头从来只有刀和剑。


    “吟——”


    两人相隔不过三四丈,但在同时动手的瞬间,都深深地感受到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气。


    下一刻,白光照亮了黑夜!


    两柄剑就如同两道闪电一般,划破天际,斩断了风雨。


    这也瞬间将李朝凤惊醒,李朝凤虽然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但毕竟真气深厚,所以较之熟睡的丁茂春还要警觉三分。如今虽出不去船舱,只能凭耳朵去听,却依然能感觉到两道冰冷刺骨的剑气。


    那双剑交织的声音起初还如蚊蝇一般,逐渐越来越大,盖过了风声雨声,如雷鸣一般。丁茂春不由浑身一哆嗦,惊醒过来,见白玉京不在,连忙跑出船舱。


    只见两道身影在波浪起伏的江面上来回穿梭,风雨都被他们剑光绞成一团团。丁茂春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白玉京哪个是他人,只觉得二人都融入进剑光之中。


    此时的白玉京也是异常惊骇,那柳无涯看起来也不比他大上多少岁,但剑法之精妙,却令他措手不及。他的剑就好像这漫天风雨一般,时而悄然而至,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又时而肆意不羁,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白玉京不知道的是柳无涯心中震撼更是远超白玉京,他虽然在见到了那一壶一杯一碗后尽量高估白玉京,却也没想到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白玉京,真气之深厚竟是匪夷所思。


    长剑每一次相互碰撞,柳无涯都感觉到一股巨力透过剑锋袭来,双方不过交锋百招有余,他持剑的虎口隐隐生疼。若仅是如此,柳无涯还不担心,凭借着他的剑法,纵然是太湖三十六洞水寨寨主金钟无敌杨千秋,他都能斗上数百招而不败。


    他是遇强逾强,何为春风化雨。剑法一出,如风无形,如雨暗侵。但每当他进攻时,白玉京就如同江边的龟山一般,巍然不动,待他力竭时,又好似化作江对岸的蛇山,首尾相接,剑气缠绵。


    柳无涯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张松溪毕生创出的龟蛇拳法,用剑使来,威力亦不减分毫。其中阴阳互生,刚柔并济,无论是攻还是守,都天衣无缝。


    双方又斗了数十招,说起来长也不过几个呼吸间,柳无涯突然一声长啸,身影暴退,稳稳地落到小船上,高声说道:“好剑,果然是好剑,在下告辞!”


    白玉京见他离去也不追,退到自家船上,拱手相送。


    那船蓦然掉头,朝对岸而去,船家大袖飘飘,赫然是一位真气深厚的练家子,怪不得能在如此天气横渡长江。


    “公子,你没事吧?”丁茂春说道。


    “没事,只是这人好厉害的剑法,若不是在江面上,他的真气不足,恐怕我还胜不过他。”白玉京轻叹一声,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天下人,原本以为区区楚王还不是手到擒来,不想这才一天过去就请来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剑客。


    “对了,丁叔,这人自称柳无涯,你可认识?”


    柳无涯也就今年才名声远播,丁茂春也不认识,正思索间,船舱内李朝凤听到白玉京提到柳无涯却是惊声道:“春风化雨柳无涯。”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柳无涯竟然败在了白玉京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上。这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整个江湖都会掀起轩然大波。当然,更多的怕是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你认识柳无涯?”


    与此同时,柳无涯所在的小船上,那船主突然开口道:“你受伤了?”


    柳无涯看着右手掌潺潺流淌的鲜血,点了点头:“此人真气之雄浑,竟然尤胜过杨千秋三分。”


    “这怎么可能?”船主一脸惊骇。


    “天下之大,何奇不有。”柳无涯淡淡说道,“你该惊讶的不是他的真气,而是他的剑法。换了其他人,纵然有他这般真气,也休想赢我半分。而他的剑法却挡住了我的春风化雨剑术。”


    “更难得的是,天下剑法我多有见识,此人之剑法却是闻所未闻。”


    良久,那船主突然说道:“莫不是太白剑客?”太白剑客四个字一出,两人都沉寂不语。


    八百年来,江湖上剑客如过江之鲫,而太白剑客一直是位于巅峰,从未有人超越。甚至,有人传言当年苏东坡为其拟写了一副对联:高处不胜寒,傲寒若梅,且一枝独秀;路枉何能直,秉直如剑,看举世无双。


    此联不说真假,但每一代太白剑客都是一段剑道神话。


    柳无涯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那眸子如星辰大海一般深邃,不由摇了摇头。


    江岸边,一道黑影麻利地折身回去。落英谷中,值此深夜依然有不少人未眠。


    “碧水姬,你什么意思?既然知道谷主在那贼子手上,我们现在就该立马派人去救下谷主。”一名黄衣中年妇人横眉怒眼,碧水姬却是盈盈一笑:“救回谷主?就凭我们几位?”


    “那贼子虽然厉害,但我们几位加上谷中弟子,我就不相信奈何不了他。”黄衣妇人说道。


    “陶师姐,碧师姐,你们两都消消气,大家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营救谷主吗?”一旁另外一位蓝衣妇人说道。


    “是呀,只是那贼子厉害,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少阳宗,魏家都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明天肯定能到。”


    “各位长老,洪七妹回来了。”声音从外面传来,大门一开,一道人影伴着风雨涌了进来。


    黄衣妇人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柳无涯和那贼子交手没有?”


    来人不过二十来岁,长相清秀,此时满身都被风雨浇透,脸色苍白,听了黄衣妇人的话连忙道:“交,交手了吧?”


    “究竟是交手还是没有交手?交手了那又谁胜谁负?”


    “我离得太远也看不清,只隐隐看见剑光闪烁,还有相互碰撞的声音,最后柳无涯就乘船走了。”


    “怎么就不靠近……”黄衣妇人话说到这儿自知失言便没有再说下去,碧水姬倒是冷笑一声:“现在清楚了吧,那贼子连柳无涯都不惧,就凭我们能救回谷主?”


    几人相视无言。


    良久一人才道:“碧师姐肯定有法子?不如说来听听?”


    “过两天他要去拜访王爷,等那时候才是我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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